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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书屋 > 其它小说 > 劫妖录之血狐祭月 > 第十九章 零落天涯成知交
  再说黎墨无来由的疼痛跌倒,心中满是疑惑,连忙停下来打坐调息,震住体内的不适。然而过了许久,黎墨方才缓过劲来,只好一路踉跄着往麒麟洞走去。刚到洞口,黎墨忽然感到头顶上似乎有什么东西,不禁抬头一看,竟然是银羽!这家伙正坐在一棵古松之上,面无表情的望着自己,似乎等了有些时候了。黎墨对银羽的到来感到有些意外。
  银羽从古松上跳了下来,拿眼扫了扫黎墨肩膀上的粪桶,对黎墨道:“本少爷这几日就闻着气味不对,从早到晚实在忍无可忍,料想该是你这家伙又做出什么龌蹉事情了,今日看来,果然是在粪坑里泡澡来着,这爱好也真是清奇。你别忘了,本少爷和你通感着呢,你往日腌臜过活也就罢了,如今可得讲究讲究。”银羽说着,便自顾自地进到了洞内,一边走一边继续道:“刚才你不在,本少爷已经来过一遍了,你这一千年倒是过得不错啊,这洞虽然寒酸了点,但是好在清净得很。本少爷就屈尊在你这洞中待几日,一来提点你生活不要那么腌臜,二来也让你这麒麟洞蓬荜生辉一下。”
  黎墨见银羽一副自说自话、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便道:“蓬荜生辉之前,先吃俺一记腌臜老拳!”说着,便伸出拳头,给了银羽一下。要说,黎墨未曾运功,方才又身体不适,这一拳只使用了他平时十分之一的内力,然而银羽却被打了一个趔趄,倒在地上,噗地一下吐出血来。
  黎墨被银羽的反应惊到了,这家伙带伤来的,刚才的疼痛果真是“洛印通感”!来不及细想,黎墨赶紧将银羽扶到榻上,银羽还打趣道:“果然吃粪了,打拳这么有力。”黎墨道:“嗯,吃粪了,一会给你来一桶补补身。你这么能,怎么还受伤?”银羽望了望黎墨,半晌,道:“我把二郎神的哮天犬打死了,普天之下,我已无处可去了!你这凤凰山有当日妖王设下的‘水穹’作掩,可抵挡二郎真君的天目,我只好来此暂避。你若是怕受牵连,我即刻便走。”言罢,银羽便挣扎着起身要走。
  “你打死哮天犬,是不是也算是为妖除害?”黎墨平静地望着银羽道。银羽停住脚步,转身回头望了望黎墨:“你果然是个呆子!”黎墨道:“那日在女娲宫里,我中了‘玄鼋魄’的‘色相幻音’,若不是你出手相救,我恐怕早已化成虹霰;而之前在伏羲老祖的太昊宫人宗庙,助我化险为夷的灰狐妖魂,也正是你们‘雪域银狐’家族的侍从,我认得他的腰牌和你一样。你今遭劫难,我虽不便过问,但是理当相助,这是我应尽的本分。我呆与不呆,于此并无什么干系。”言罢,二狐相视一笑。
  银羽的伤势恢复得很快,只三日时间便无大碍。这一日,银羽正在洞中打坐,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狐鹰的叫声。银羽匆匆走出洞口,只见苍穹之上,远远的一个黑点,直奔自己而来。银羽并没有躲闪,那黑点猛冲下来,直直地落在自己的肩头,一对巨大的羽翅扑棱了两下,便收住了。
  狐鹰在银羽耳边低语了几句,又张开翅膀飞走了。银羽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喜色,移步换形到山坡上,找到正在给花儿上粪的黎墨,掩着鼻子对他道:“黎墨,‘河图’在人间的皇宫,我们去取吧!”然而,黎墨并没有为其所动,只是注视着银羽道:“你确定要离开这‘水穹’吗?离开了这里,二郎神很快就会知道你的下落。你所背负的秘密,我无意探究,然而眼下,你确定要和我去找‘河图’吗?”银羽望着黎墨的目光,半晌,肯定的点了点头。黎墨遂道:“好,那我们一起走。”
  两只狐狸一前一后往麒麟洞走去,行到一处山崖,银羽道:“这里很安静,我们坐坐吧。”黎墨笑道:“这难道不是你跟女妖们的开场白?说吧,这一千年你到底相处了多少个女妖?”银羽低下头,坐到了悬崖上,一边拍着身边的位置,一边笑着望向了远方,道:“单身的年龄越大,能说话的人也就越少。活了一千多年,终于有个家伙可以聊聊天了。”黎墨遂也捱着银羽在悬崖边坐下,打趣道:“坐这么近,你可不要乱来哈,我会扑上去的!”然而当黎墨望着银羽空中凌乱的青丝和那双茫然的双眼,内心也止不住地唏嘘:“自己又何尝不是活了一千多年,如今才有银羽这么一个狐族朋友。在狐的骨子里,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孤独’,独来独往,孤独终老,从来不肯与他者有过分的交集。而这又不仅是妖性使然,更是狐族较之其他妖族对于生命的堪破:不愿为彼此背负更多,也便不落入更多的纠缠与因果。终其一生,狐只为自己负责。而如今,这位妖界第一大族——‘雪域银狐’家的贵公子将要告诉自己什么呢?”
  风渐起,碧草萋萋,几粒石子从崖边滚落,坠入深不见底的绝壁之下。悬崖之外,云烟万里,或聚或散,飘摇泯灭。银羽闭上眼睛仰起头,随后又望着远方的飞烟淡淡的说道:“我此番前去,恐怕凶多吉少。如果我出了意外,你就一把火把我烧成飞灰,不用埋葬,更不用把尸首送回家,随便找个高高的山崖,随风扬了就好。”顿了顿,银羽依然没有看黎墨,继续道:“你一定听说我们‘雪域银狐’家族得到天庭的特赦,可以免受‘劫夭’之苦;因此你也一定好奇,为何我要几次三番的与你抢河图、争洛书,着意升仙?你以为我会告诉你:你们所看到的光鲜,都只是你们眼中的光鲜吗?生身为妖,无论是七大妖族还是新生小妖,所受的不公都是一样的,我们家族虽然可以免受‘劫妖’之苦,可是如果能够选择,我宁愿和那些小妖一般,被天雷劈了一了百了……当日女娲娘娘指派我族为玄武大帝的差役,然而玄武大帝并不屑于用我妖族,反将我族顺水人情差给二郎神驱遣。二郎神封我族为哮天犬的‘侍修官’,并赐仙丹,让我‘雪域银狐’家族拥有超于一般狐族十倍的修行法力与复元速度。在外人看来这是无尚的尊宠,然而对我家族而言,却是无限繁密的折磨与痛苦。哮天犬每一项修为的精进,无不染着我‘雪域银狐’家族的鲜血”……说着,银羽深深地低下了头。
  看到银羽沉默地低下了头,黎墨心中也不免有些黯然。半晌,银羽抬起头继续道:“然而,即便如此,二郎神和哮天犬也仍不满足,他们为我‘雪域银狐’家族定下天规:凡我族婚配并诞下子嗣的雄裔,皆要自宫为天宦,上到天庭随伺哮天犬。而那日哮天犬来到我家,宣吾父上天随伺,我便伺机结果了这家伙……这实在是我修行千年以来的第一等快事!”言罢,银羽脸上终于漾起了笑容,可黎墨分明看到银羽的眼眸深处涌着泪……“走吧,我们到王宫里找河图”,黎墨道。二狐遂收拾心情,起身下山,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黎墨照例拜别凤凰山,并向师傅离去的方向叩了头,便和银羽一同向人间去了。
  那人世南赡部洲的西南之地,有一个“夜郎国”,国姓“金竹”。国主名唤金竹越,膝下两子,长子名琼,次子名密。两子都生而不凡,尤其是次子金竹密的来历更是颇不寻常。话说几十年前,国君金竹越在一场与外族的激战中凯旋而归,但在班师回朝的途中,路过一个叫做“幽虚岭”的地方,岭中树木遮天蔽日,虬枝藤蔓盘根错节,石林叠巘嶙峋古怪,大小洞窟幽森罗布,金竹越的军队在此转了三日,仍然未能出去。正是人困马乏,山穷水尽之时,金竹越忽然看到林子深处有一束金光,直冲云霄。金竹越调转马头,带领军队朝着金光的方向挺进,未曾想三转五转,竟然走出了这仿若迷宫的“幽虚岭”。
  岭外溪水边,金竹越让队伍停下休整,自己也来到溪水边取水解渴,正此时,一根三节长的竹子顺着溪水漂到了金竹越的脚边。金竹越将竹子推走,竹子又漂了回来。金竹越挽起袖子,打算用力将竹子推得再远些,可就在此时,竹子中忽然传来婴儿的啼哭声。金竹越抽出宝剑,将竹子劈开,一道金光从里面飞射而出,竹内竟然是一个男婴。金竹越不禁大惊,整个王师也无不称奇。金竹越将男婴带回宫中,收为次子,取名为密。那密生性极是聪敏,颇得乃父宠爱,十五岁时,便能辅佐兄长;二十岁时,即代琼为天子,治理国家。
  后金竹越薨,其兄琼虽失王位,然与弟密仍然手足情深,兢兢业业、不舍昼夜地相与辅佐,尔来已近十载矣。而那夜郎国在其兄弟二人的治理之下,倒也四海升平,有国来朝。美中不足之处,金竹密后继无人,膝下并无子嗣。于是,周遭小国便纷纷进献美女珍宝,以期与夜郎国交好,获其庇佑。
  然而近日,夜郎国内却发生了一桩奇事:有天夜里,那夜郎国君金竹密忽得一梦。梦中一位冰清玉骨的仙人,下凡至其面前,亲自授其天书《河图》,并要其牢牢记住其中水经脉络、图文走势;并言他日治国之时,必有重用。而待金竹密醒来之后,枕边竟然真的有一卷书,卷首题着《河图》二字。夜郎国君梦中得书之事,立即沸沸扬扬传遍天下,临近小国都借此时机,赶来相贺。
  而这一日,正是诸国来朝,进献佳丽之时。只见王宫之中,桃腮柳黛,春风娇俏,各色佳人千娇百媚,脂粉之气氤氲都城。本来,京畿繁华的王气堆烟之处,妖异是无法近身的;然而这夜郎国却不知为何在那繁华竞逐的表象之下,竟然掩着一副运数将尽的气象。于是各路大小妖众纷纷伺机行事,蠢蠢欲动起来,希冀在这场变故之中,得到一些好处,以此增进修行,早日升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