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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书屋 > 都市小说 > 乱世殇之伶兰传 > 第二十六章 铃兰步摇
  深秋,夜幕低垂。
  永宁殿外,屋檐下挂着的宫灯,随着瑟瑟秋风轻轻摇荡着。
  蓝芝无精打采的坐在案几前,痴痴的望着从窗牖透进来的隐隐微光,灯火摇漾,蓝芝心想,这样圈禁不知要到何日才算尽头。
  蓝芝俯身于案几之上,静静的望着门口,她心知郑晟隆只要得了空,每日必会来探望她一次、不论早晚。
  其实若要不是郑晟隆每日都来陪蓝芝说说话、解解闷,让蓝芝可以数着日子,蓝芝怕是都已记不清究竟在这偏殿之内被拘禁了多少时日。
  “末将参见,郑督尉。”
  “无需多礼,让我的人替你们守会儿,你二人且去一旁稍作休息。”
  “末将谢郑督尉。”
  每日郑晟隆一来,便会让他们休会儿岗,若是赶上饭点儿,二人休息之余顺便还得以去喝喝水、吃口东西,对他们来说简直已是大大的福利,门口的两个小侍卫倒乐得郑晟隆过来长宁殿,只怕每日比蓝芝还盼的更加迫切些。
  蓝芝听门口有动静,便知道是郑晟隆来了,抬起头来醒了醒神。
  大门被轻轻推开,见郑晟隆走了进来。
  蓝芝又看了看郑晟隆身后还带了一名侍卫,不禁“咦”了一声。
  待二人走近屋内,郑晟隆身后的侍卫轻轻抬了头,蓝芝这才认出来。
  蓝芝心中一惊,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唤道:“三殿下!”
  随后,蓝芝发现事情不妥,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嘴,心中愧悔,怪自己行事鲁莽,想三殿下既然乔装,必定是不愿意让人发现身份的,她竟还叫出了声音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似地
  郑晟隆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去合上了门。
  卫胤宸扶着蓝芝坐下,之后自己也坐到一旁,轻声说道:“太子的事情牵连到你,让蓝儿你受惊了,我会尽快查清太子一事,到时定会放无辜之人出永福宫。”
  蓝芝用力点了点头,蓝芝相信卫胤宸一向言出必行,既然他说了,就一定会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到时永福宫上下平白受牵连的宫人便可重获自由。
  卫胤宸心知,之前已经有人按例向蓝芝问过话,但总觉得其中还少些细节,便同蓝芝说道:“蓝儿,你把当天的事再细细同我说一遍。”
  蓝芝回想了片刻,说到:“那天上午其实挺平常的,太子早起,去九州博古上课,中午回来就没有再去了,但太子常是这样的。”
  卫胤宸点了点头,他清楚太子偶有随性之为,按说九州博古的课程是整日的,但上半天课,太子就叫散了的时候也是有的,并不稀奇。
  蓝芝接着说道:“奴婢记得下午天气极好,太子殿下说要在怡园苑中读书,便叫了荣公公与奴婢在旁侍候,但再后来的事情就都很奇怪了,至少奴婢是这么认为。”
  “何处奇怪?”
  “其实当晚的饮宴是孟姑娘下午就送了帖子给太子殿下的,说是得了好酒,想邀太子同饮,不过帖子中竟还提到了奴婢,说是因为对上次违反宫规随意责打奴婢的事,孟姑娘心中很是过意不去,邀请奴婢随太子殿下同去,竟说要与奴婢致歉。虽然奴婢与孟姑娘接触不多,但这事儿无论怎么想都觉着十分怪异,本来奴婢是觉得不应该去这一趟的,但当时太子殿下看了帖子之后便执意命奴婢同去。”
  卫胤宸听蓝芝这么说,便觉的事情确实蹊跷,以他对孟宝莲多年的了解,她若是得了什么美酒珍馐,请太子去饮宴这实属平常之事,但下帖子,这就不是孟宝莲的风格了,孟宝莲那副火爆脾气,若找太子有事,通常都是横冲直撞去到永福宫,面见太子有话直说的,况且再遑论什么给蓝芝道歉了,更是让人匪夷所思。
  就凭这两点,卫胤宸便可断定,定有人在暗中谋划引孟宝莲入局,别看孟宝莲性子烈,但头脑却简单,只要言中要害说动于她,便极容易轻信他人。而之后的请帖、道歉之事正好合了太子心意,太子一直希望孟宝莲能规行矩步,况且太子对新奇事物好奇心重也是身边人都清楚的,所以定是有个既了解孟宝莲、又了解太子的人,帮孟宝莲出谋划策。
  不过,这个帮孟宝莲出主意的人倒是不难猜,同时即了解太子又得孟宝莲信任的人,除了王后,再有便就是俞瑾萱了。不过俞家与孟家本就是姻亲之谊,乃一丘之貉,若说到蓄意谋害太子,俞瑾萱毫无动机,她应该只是在不知情的状况下配合他人完成这个局。
  纵观全局,卫胤宸心中不禁长叹,虽然他万万不希望事情走到这一步,但或许‘她’终是没听他的话。
  卫胤宸对一旁的郑晟隆说道:“你先...,出去等我,我有话,想与蓝儿单独说。”
  郑晟隆稍作迟疑,而后答了声“是”,便退了出去。
  卫胤宸从怀中拿出一个矩形的小锦盒,随后递到蓝芝面前。
  “打开看看。”
  蓝芝好奇的接过锦盒,解开锦盒的锁扣,慢慢打开了盒盖。
  锦盒之中一支纯银镂空铃兰花步摇,花茎湾成月牙的形状,花茎之下坠着一排纯银镂空的铃兰花,蓝芝拿起步摇轻轻拂动那一排精致小巧的铃兰花,银质花朵之间碰撞出清脆悦耳的声音。蓝芝从未见过如此精致的发饰,拿在手中爱不释手。
  “哇!好美。”
  见蓝芝如此喜欢,卫胤宸浅笑到:“这是铃兰花香囊的回礼,我自己绘的图,特命工匠打造的,颜色素净,适合平日佩戴。”
  蓝芝听三殿下说这是要给她的,心中欢喜至极,一时之间还有些不可置信。
  “真的吗?这般精致的铃兰步摇,真是送给奴婢的吗?”
  “其实前些日子便制好了,只是出了眼下的事......,所以到如今才拿给你。”
  “谢谢三殿下,奴婢真的好喜欢,奴婢定会好好收着的。”
  卫胤宸含笑说道:“傻蓝儿,收着做什么,既送予你,便是要让你好好戴着的。”
  说话间,卫胤宸从蓝芝手中拿过了铃兰步摇,将步摇轻轻插于蓝芝发髻之上。
  霎时间,蓝芝双颊潮红,含羞,低下了头。
  此时郑晟隆在外面轻声说道:“时间差不多了。”
  “蓝儿你再等一等,我定会想办法让你出去的。”
  蓝芝仍是抵着头,用力的点了点头。此时发髻之上的步摇清脆作响,声音煞是好听。
  卫胤宸转身离去,铃兰步摇的叮铃之声依然萦绕在耳畔,卫胤宸长舒一口气,嘴角微微上扬。
  此时雍华殿偏殿之中。
  殷韶将查探的到的细微末节细细同欧阳璾交代了一遍。
  欧阳璾沉吟半晌,说道:“照你所说,若太子薨逝最有可能得到实际好处的就是大殿下卫胤徽与三殿下卫胤宸了?”
  “不过我觉得,大殿下不太可能。”
  “何以见得?”
  “大殿下要有这能耐何至于早早就被赶出王宫,他还是长子呢。”
  欧阳璾点了点头,王后嫡子若非长子,一般都会对长子十分忌惮,储君之位一般先立嫡后立长,长子的威胁也是对嫡子最大的,故王后应对大殿下戒备极深,想大殿下若有何风吹草动应尽在王后掌握之中。蓄谋夺嫡?若传言非虚,大殿下的确也是没有这个能耐呢。
  “那你觉得卫胤宸如何?”
  殷韶蹙眉想了想,说道:“我觉得他也不太可能,据说三殿下卫胤宸和太子卫胤熙从小一起长大,二人感情极为亲厚。而且卫胤宸在卫宫之中风评极佳,都说他谦逊有礼待下人也不错,后宫之中人人称赞。不说卫王,连王后都将太子一事交与卫胤宸主理,因此我认为王后也是觉得这件事与他无关的。”
  欧阳璾心想,卫胤宸的确是个温润君子,或许此事确非他亲手所为,但从种种迹象所观,并不能断言太子一事就与他无一丝关联,毕竟就目前看来,他才是在此事之中最有可能获利的人。
  殷韶又说道:“太子死在了雨花台,这事也的确是奇怪。按说孟宝莲是已与太子定下婚约的,也就是未来的太子妃,没有理由蓄意谋害太子啊,除非她是活腻歪了。”
  “故可见落毒之人心思缜密,高明之处就在于此,既要借他人之手下毒,又要伪装成自然猝死,所以要见证这个过程的人,就是太子身边最不可能谋害他的人。而药量控制之精准,既让人无从察觉,又让太子死的悄无声息,据我初步验证的结果,太子死时并无痛苦,基本是在睡梦之中断的气,不知这算不算凶手仁慈,竟给大费周章给太子选了个最舒服的死法。”
  “那从何处看出是落毒,而非自然猝死?”
  欧阳璾拿出之前在冰窖验尸时的那套银针,摊开在书案之上,说道:“冰窖之中寒气极重,银针的反应和变化也比较缓慢,只有肝、脾部位的银针有细微的变化,但就算如此,也足以证明身体之中确实有毒素的存在,只是这毒素是不是致死的原因还有待查证,但据我估计,是落毒的可能性极大。当时没有充裕的时间也还未得王后首肯,其实还是切开来看最为直观。”
  殷韶听欧阳璾提起刨腹验尸,不禁想起了原先在夏国一个小村子里,为治疗村内近年来突然兴起的恶疾,寻查症结,连着挖了人家村里十几处新坟,有一回竟被一些不明原由村民抓了起来,要不是村长赶来解释,最终平复了村民情绪,差点儿就把他们当是刨尸体取心的魔鬼绑去送给村里的野萨满。
  回想起没日没夜挖坟刨尸的日子,殷韶不禁打了个寒颤:“太可怕了,下一个话题。”
  欧阳璾拿起书案上的茶碗,请啜了一口茶,问道:“找到了?”
  “找是找到了,但是没见着人。”
  “为何?”
  “经我私下询问,不巧,她就是永福宫里最后一个侍候在太子身旁的宫女,眼下正被圈禁于永福宫,那地方现在守卫太多,人生地不熟的,实在不好进,我看这严密程度仅次于雨花台。你之前还总拖着,现在还是赶紧把太子的事儿查清楚,让她也好早些出来。”
  欧阳璾心想幸好当初跟王后要了这个‘昭阳宫御赏’,办起是来能方便不少,既然眼下情况如此复杂,到时还得亲自走一趟。
  欧阳璾转即又问道:“你不是说‘人生地不熟’么?这些都是如何打探到的?可靠与否?”
  殷韶自鸣得意的说道:“打探消息而已,这还不简单,后宫之中嘴最碎的就数那帮内监了,心身变态,整日风言风语、唯恐天下不乱。若要探听情报就要先打入内部,找到了浣衣局,我便先换了身内监的衣服,然后哪儿人多往哪儿扎,反正宫里头那么多宫女、内监,互相不认识的多了去了,一来二回闲扯几句,就什么都问出来了。”
  欧阳璾不禁嗤笑道:“不曾想,原来你还有这等潜质。我要早先看出来,还能举荐你做个御前总领太监,也不至于耽误了你大好前程,平白跟着我受罪。”
  殷韶堂堂七尺男儿,听出话中意味,心觉欧阳璾有意冷嘲热讽,不禁反驳道:“你好歹也是岳国的太上皇,成日不干正事儿不说,如今连讲话都越发不着调了。幸亏当初才登基你就退位让贤了,不然岳国由你统治,黎明百姓定当陷于水深火热之中。”
  欧阳璾笑着点了点头:“嗯!说的不错,不枉跟了我多年,说话越发得我心了,尤其是后半句。当时的朝臣要都如你这般明事理,不知要省去我多少麻烦事。”
  殷韶扶首汗颜,心想原先初见之时,眼前之人还是岳国太子岳延齐,那时的他一身凌然正气,倒有些未来君王的风范。后来待殷绍安定好父母,再次回到岳国,好不容应征入宫做了侍卫,之后又靠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升到了御前侍卫官,好不容易盼到太子登基,准备尽心辅佐于他,结果他倒好,登基之后第一道圣旨就是把自己给废了,令胞弟岳延治继位,别说当时把太后给气晕了,连殷韶自己都半天才醒过闷儿来,而他倒好,甩手便走,待众人反应过来,早不见人影了。
  待再见已是多年之后,那时在岳国边境的一个村子探听到了他的消息,那时他已经化名为欧阳璾,跟着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医师学医,已经完完全全变副样子,要不是自己将恩人的样貌不失毫厘的刻在了脑子里面,想一般人怕还是真不敢认他。
  但不管他是岳延齐还是欧阳璾,是岳国太子、皇帝或是一个民间医师,殷绍都认定了此生要追随、效命于这个人,只有如此才可报答当年的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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