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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书屋 > 科幻小说 > 地平线上 > 第四章:血液
  2035年8月12日0:04,立宁市中协和医院,手术室外的走廊回荡着急乱的脚步声。
  楚宁的老爹来了,正焦急地来回踱步。前几小时他还疑惑自己的阿玛尼西装去哪儿了,把家里弄翻了也没找到,急死了,但现在却接到那样一个消息,阿玛尼的事就瞬间忘了。
  “兄弟,别着急,他会好的。”醒来的β安慰楚宁的老爹,然后拿出一包中0南0海烟来从中拿出一根递给他,“抽一根?”楚宁老爹强装出一副笑容接下了那根烟,β为他用打火机点燃了烟头。
  中南0海0烟是楚宁老爹最喜欢抽的一款烟,因为自己老婆长期出差,所以他在自己房间内藏了一窝,引得楚宁的一阵不满,说老爹你的烟味太冲了!我的房间隔着门都能闻到!老妈哪天出差回来一定弄死你。
  然后他就乐呵呵地叼起一根烟来用行动回应楚宁。
  可今天这是怎么了?他抽烟完全消不了愁,反而愁上加愁,他对着西边鞠鞠躬,作为一名共党党员,他今天算是破了戒请求上帝的眷顾。心说儿子你千万不要出事啊,你出事儿了我怎么跟你老妈交代啊我,你没事了我把那一房间烟都拿去卖钱扔了……
  他满面忧愁地吐出一口烟气。
  “兄弟,医疗费用交给我。”β忽然拍上老爹的肩,“今天没能保护到您的孩子我深感抱歉,医疗费用由我来承担。”
  老爹呆了一会儿,继续装笑说:“不用了,您能把我的孩子带到医院来我就很感谢您了,要不然他现在估计就死了。而且费用估计也就几万,我们还是承受得了的。”
  “没事的,交给我。我也是个父亲,您的心情我能体会。”β和善地笑着,“更何况我是他的老师,救他是应该的。他是个好学生,我不能干看着让我最看好的学生这么白白受伤啊。”
  老爹看着这副脸,呆了……“儿......”老爹刚说一个字忽然住口,自己抽了自己两耳光,“啊呸,我这张烟嘴老是说些烂话。您是他的老师么?”
  “是啊,他大三不是有实习么?我是他的实习老师。”β瞎给自己搬了个称号。
  他转移话题:“兄弟你对楚宁这孩子的印象怎样?”
  老爹想了想,苦笑着说:“这孩子优点不多……而且遗传了我满嘴废话!他老是在写什么人造人的东西,小学还是初中高中的时候拿了好多钱买了一堆破零件回来。当时我就气,我让他把零件扔了他不扔,还是几天过后他扔墙角了他老妈给收走了,我跟他说虽然有理想是好的,但这么做纯粹是糟蹋钱啊,我们家也不富裕,现在就指望着他赚钱光宗耀祖了,可他偏偏搞这破玩意儿。”
  β忽然无力地把肩垮下来了:“一无是处咯?”
  老爹刚反应过来心想不对,光夸孩子不好的地方了,还得说些好话,至少不能让别家人觉得自己孩子那么差啊。
  “不不,还是挺有用的,他每天倒完垃圾都会听着歌散会儿步,每天散步完都会带点超市里买的菜回来,帮家里出一份力。”老爹说。
  β心想那一定是拿买菜当挡箭牌绕弯去买点卡或者买黄色杂志去了吧。
  “天文知识还不错。”老爹又说,“小学的时候他得过班级天文知识竞赛第一呢!”
  β心说他是高达看多了,对宇宙有些畅想,而且班级天文知识竞赛这种事就不用拿出来炫耀了吧?
  “好像也就这些了,哦不他挺乐于助人的,心挺善良,他很爱在车上给人让座的……”老爹绞尽脑汁接着想,发现没什么了,打算找概括性的话糊弄过去,总不能让别人觉得自己家孩子差得要命啊,“还有些我忘了,反正挺多的!他人挺好的!朴实又善良!”
  β无奈地笑笑。楚宁真的和平常人差不多啊,就算在他爸妈眼里也是个平凡的小孩。
  老爹说接下来这句话时刻意把目光离开他,声音也异常低:“其实……他以后能找个稳定的工作就好,我也不是特别期望他能光宗耀祖,希望他别干些大事业,风险又大又不安全又可能遭人陷害。安安心心做个普通人跟个还可以的姑娘结个婚……现在其实我最期盼的是吃他喜糖那天,现在看来这小子唯一能带给我快乐的就是以后吃他的喜糖了,没准儿摊上个富婆也说不定!”
  β略吃惊地看着他此时消瘦又无奈地侧脸,目光停留了片刻,之后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嘲般地苦笑了。他不自觉之中也给自己点燃了烟,抽了一口后剧烈咳嗽了起来。
  “兄弟你不会抽烟?”老爹急忙拍拍他的背帮他疏通呼吸,“那你还带着烟?哎哟为难你了。”
  β边咳边向他摆手:“不不不……咳咳,”他摸摸喉咙,又咳了几下,“没注意猛吸了一口,咳嗽了。平常我不会这样的。”
  “我给你接水来,你等着。”老爹说着就焦急地往饮水机旁跑。
  “老师,那个男孩还好么?”一个身材姣好的女人忽然问。
  “应该不会有多大问题,射中楚宁的‘君士坦丁’只继有初版的威力,它没能将楚宁的右臂炸裂,只是把右臂的骨头全部炸碎了。”β说道,“老丁那里估计也只拿到了我的初版样品,不排除他们会改进‘君士坦丁’的可能性。”
  老爹端着两杯水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把水递给β,看到了黑曼巴,好像这女人早就在这里了,只是存在感太微弱,他一直没发现:“这位是?”
  β现在才想起来给老爹介绍:“哦,兄弟这是我以前的学生,叫黑曼巴,现在在辅助我。”他拍拍黑曼巴的肩,黑曼巴点头示好,老爹也傻笑着点头回应,毕竟自己对面站着的是个美女啊。
  真是父子一个样,见美女脸就红,明明看黄书的时候还那么从容。
  嗒,手术室上亮着红灯的“手术中”几个字暗淡了下来,铁门被吱吱呀呀地推开,老爹神色紧张地注视着从里面走出来的人。心想这是楚宁还是医生?
  一名穿着青色橡胶手术服的女护士摘掉口罩站在门口,对着走廊里的所有人问:“谁是楚宁先生的亲属?”
  “我我我!”老爹慌张着站了出来。
  “您和他是什么关系?父子?”护士问。
  “是的是的!”老爹情绪激动,不断摇摆着手点着头,生怕护士看错了人。如果此时别人看他还以为是精神科没管住跑出来的中年病人呢。
  “请您过来一下。”护士神色有些黯然。
  “楚宁先生右臂的子弹我们成功取出了,但是这一枚子弹出乎我们的意料,几乎碎裂了他右臂全部的骨骼和神经……”护士说到这停顿了一下,她发觉楚宁老爸的脸色煞白,“不瞒您说,他右臂的血供受到不可修复的破坏,我们尝试挽救,但是失败了。简明了地跟您说,他的右臂的所有细胞所有与身体连接的血管神经都已经坏死了,通常这种情况我们给出的最好选择是截肢,截掉右臂。”
  见老爹半天没反应,护士继续说:
  “如果不截肢,可能会感染到他的体内诱发一些疾病,而碎骨也会在里面徘徊,随着血液的流通我们不知道这些碎骨会分散到身体的哪个部位。还有我们需要一个o血型的人,医院的血库最近被病人榨干了。”护士把目前最坏的情况告诉了老爹,“如果您决定截肢了,请您等一下跟我到办公室签一份字,还有要去手外科挂个号。”
  老爹脑袋有些发晕了,他呆愣着斜眼瞥了一眼封闭的手术室里被无影手术灯惨白的灯光照光上半身的楚宁,他身边围着一群和女护士装束一样的人,他们对着自己的孩子指手画脚交头接耳,好像在围着一块蛋糕讨论要怎样才能将蛋糕左一刀右一刀平均又完整地分给每人。
  “截肢……是……是什么意思……”老爹发蒙着问了这么一句,嘴里的中0南0海烟因颤抖的嘴唇掉落了下来。
  护士一愣,告诉他:“将身体某部分用医学手段切除掉。”
  “现在必须要这样做……么?”老爹又问,“能不能吃药……或者弄什么支架什么的……”
  护士能体会到这位父亲此时的心境,她见多了,不耐烦地解释了起来:“目前只能截肢,如果想让您儿子健康的话。有一点值得您高兴的是,我们医院会为截肢病员无条件安装上假肢,当然取决于他右臂有没有什么特殊状况,如果没有就可以安装,大概截肢手术后要让他找康复医生留院观察两个星期。”
  如果是平时的老爹听到这样好的优惠条件,肯定会眯起色眼、哈巴狗一样地凑到护士身边耍耍贱开开一些违背常理的玩笑,比如护士小姐你单身么护士小姐你一个月工资多少护士小姐你看我这样的人能不能当你的助理……老爹就爱这么对美女开玩笑。
  但现在的他并不为这个优惠条件感到欣喜,也没有半点逗哏耍贱的心,他头冒冷汗,在医院恍惚的灯光下流过他发白的脸庞,眼神里只剩下恐惧。他的儿子啊,为什么要截肢?为什么他就不能平凡地生活下去?他老妈每次出差前都会特意嘱咐他要照顾好儿子的,他每次都爽快地答应了……可楚宁这次截肢了……不仅影响到楚宁自己,还影响到了他以后的事业……他老妈会抡起菜刀来杀了他的!妈的,为什么他们老楚家总是摊上这样的衰事。
  β把刚吸了一口的中南海烟掐灭扔进了垃圾桶中。他并不为这件事感到在意,反正看楚宁他老爹的选择就好,之后自己来付钱就完事儿了,因为……楚宁的老爹肯定会让楚宁截肢的。
  “截……截肢……”老爹颤颤巍巍地说,“我同意……能保住他的命就好。”
  “好的,请您跟我来。”护士说完转身领着老爹走向走廊深处。
  β看起来满不在乎地在椅子上翘腿抽着烟,却又似乎在沉默地思考什么。
  立宁市中协和医院,2035年8月12日3:12,手术室内的医生护士换上新的手术服,拿来了一推车银新的手术工具,他们准备完毕后戴上橡胶的手套,将无影灯再次打亮,楚宁仍然闭着眼,嘴上套着墨绿色的输氧面罩,后面是笨重的输氧机。
  “截肢手术,开始。”有人轻声喃喃道。
  立宁市中协和医院,急诊楼二层输血室。
  β的血液被判定可以输入楚宁体内,所以他被白衣大褂的人领到了这个昏暗的地方采血,这里只有他和一位满面伤疤的医生。
  注射器用的输液管,另一端被插在了β的静脉里,血液慢慢从静脉流动到粗长的注射器内。
  “我希望您能保守住这个秘密。”β忽然对医生说,“要钱我给您。”
  那位医生扬起布满伤疤的老脸来,笑着点点头,别有深意地问:“这是医学界前所未有的重大发现啊,这个发现只要我写成论文上交我就出名了。你怎么会希望我能保守住秘密呢?”
  “因为您点头了。”β也笑笑。
  “呵,我答应你。”伤疤医生无奈地摇摇头。
  “谢了。”β说,“大叔。”
  “我还真有那么老了啊……”伤疤医生憨笑,“血液样本我可以保存一份么?我不会让别人看见的。”
  “当然可以,只要别让别人知道。”β说。
  “你的风衣后面为什么有一滩干了的血?”伤疤医生无意间看到了那滩与浅棕风衣不搭的深棕色,凭他五十多年的医生经验一眼就辨认出来那是块血迹。
  “这是一个男人留给我的。”β起身走到门前,“但他死了,血流到了这件风衣上。”他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伤疤医生愣了愣。
  三层手术室内,β的血液成功送达。
  “血……输血!把刚才送来的血拿来!病人现在缺血!随时可能引起休克!”医生喘着气说,他身上早已被汗浸湿,“把现在记录下来!”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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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分不清现在是黑夜还是凌晨,天空相间着神秘的紫蓝,远处的天边微微发亮。
  楚宁漫步在海水涌上的沙滩上,他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将要去往哪里。
  他好像认得这里,但半天喊不上名字,这个地方似乎残留着一股难以名状的气息,
  他眼前渐渐浮现一位穿着浅棕色的风衣的男人,背对着他,风衣的下摆随着风飘动。他好像认识这个男人,但却半天叫不上名字。
  男人忽然向前踏了一步。
  环境瞬息万变!海滩清晨赤金的阳光从东边的海平线上升起照亮了所有,沙滩变得金黄,碧蓝的海水波光微动,眼前男人的背影被镀上一层金边,他的影子笼罩着楚宁。楚宁睁大眼睛,一时间愣了。
  那男人原本看起来应该颓废的背影也在阳光的映衬下焕发精神。
  “β......”他嘴里下意识喊出这个名字。
  男人忽然动了,向前奔跑,坚定地,风衣也跟着迎面吹来的风摆动,扬了起来。
  楚宁想要追上去,可是刚踏出一步,周围的环境又变成了一片黑暗——真正的黑暗。
  聚光灯打在某处黑暗的地方,照亮了那里,照亮了一堆发白的东西。
  楚宁眼神忽然定格住了,定格在那张苍白而绝望的人脸上......李叔......他的脑颅被一把尖刀刺穿了,求助地看着自己,但他已经倒在了地上,渐渐化为白骨。他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双手,正持着一把沾满血和一些白色粘稠物质的刀。
  他忽然感觉自己的眼眶很痛。
  “李叔!”楚宁在白色的病床上猛然惊醒坐起,嘴里脱口而出这个名字。
  琳就坐在他身边,从手术结束完坐了总共61个小时。现在已是凌晨,病房里黑漆漆的一片,只有琳守着他。琳负责监管楚宁输液瓶和营养液的更换工作,楚宁床边的柜子上放着一筐包装精致的水果篮,这是β给他送来的。此时的楚宁看起来就像个八年没吃饭的人,眼睛虚着,无精打采。
  “β先生,您醒了?”琳打开灯问坐在床上的楚宁。
  “我,我杀人了......”楚宁惊恐地看着自己颤抖着的双手,好像上面沾满了鲜血,“李叔,我杀了李叔......”
  琳似乎知道了楚宁口中的李叔是谁,应该就是控制室中唯一死了的那个中年男人。
  “我为什么会杀人......我杀人了啊!”楚宁吼,神志不清,“我是杀人犯!”
  “β先生......”琳想要制止他。
  楚宁忽然愤怒地瞪着琳,拽起她的领子,崩掉了左手上的针管:“你知道我杀了人么?我杀了人么?!我杀了人啊!”他此时就像个疯子,无逻辑地乱吼乱叫。
  “您的行为应属于正当防卫。”琳说,“如果我也是个人类的话,在那样的情况下我也会选择您的做法。”
  “可你他妈不是人类啊!你能体会到什么?!我杀了李叔!将刀刺进他的脑袋!我杀了他啊!”
  琳没有作出回答。
  楚宁不自觉地流出了眼泪,他抱头痛哭起来。李叔对他很好,就像关心自己的孩子一样,他用什么来回报他?杀了他啊!他杀了李叔啊!
  他越想越心痛,好像有人拿着他杀了李叔的那把尖刀在他的心脏上来回穿刺。他的双手因为情绪的激动而发麻了,脑子里渐渐空白起来。将近十四天的营养液注射令支撑他身体各部位的营养严重缺失。
  琳无言以对,如楚宁所言,她的确不是人类,不能体会人类杀人后的心境,他只需要服从β的命令,这便是人造人存在的意义。
  “啊啊啊啊!”楚宁捶打着病床,惨白的颜色有如他的内心。
  “病人怎么了?”护士忽然破门而入,她正在走廊里巡逻,走着走着听见这里面发出了嚎叫,赶忙过来察看情况,“这边应该不是神经科啊。”
  “没有事了,请您出去。”琳说,“病人只是因为一些隐私事情情绪有些不稳定,我是他的家人,正在安抚他。”
  “哦,哦。”护士愣愣地眨眨眼,“那请好好休息,不要干扰到其它病房的病人。”说完她关上门出去了。
  楚宁似乎没有力气再哭喊了,一头栽在了床上,无力地蜷缩在一起,小声抽泣着。他该怎么办?他是个杀人犯了,该何去何从?自首?他杀人了啊!杀了全汽修厂最敬重的人李叔,残忍地杀害了他。他该怎样赎罪?向天上的李叔道歉?
  “β先生,您饿了么?”琳问。
  楚宁没有回答,但他身体的反应已经告诉了琳。
  “您喜欢吃什么?”琳问。
  楚宁仍旧没有回答,他连回答的力气都没有了,甚至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右臂已经不属于自己原来的肉体了,只是压在上面,觉得很僵硬。
  “我尽量把医院食堂剩余的菜色端来供您挑选。”琳说着走出了门,关上了病房里的灯,“请您好好休息。”
  偌大的病房又黑暗了下来,又剩下了楚宁一人。他不仅身体上感觉瘫软,精神上也无法再支撑下去......他该怎么办?他怎样给工友们解释?怎样活下去?
  “哟,少年,哭哭啼啼的可没有男人的作风啊。”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楚宁没有半点回应,只是在被子里大哭大吼着。
  β走进来打开灯,擅自拿起楚宁床头柜的遥控器,打开了面对他的电视——
  “下面播报一条紧急新闻。中国立宁市橙区旧立宁机场发生异样辐射爆炸,整块机场夷为平地,所幸无市民伤亡,当地警方已封锁现场介入调查,专家组猜测是陨石或者宇宙垃圾的坠落造成的爆炸,望广大市民不要靠近旧立宁市机场。下面我们来听现场报道......”
  “你是杀人犯了。”β说,“在你举起刀的那一刻。”
  楚宁似乎没有把这话听进去,他自己的哭喊声就已经盖过了β的声音。
  “但你做的事情是正确的,没必要继续哭下去。”β说,“我很有必要谢谢你救了我,当然,同时你也救了一个城市。与那一个人相比,你救了更多的人。如果那时你没有做出那样的选择,后果会更加糟糕。”
  “我杀了人!我杀了人!”楚宁更加泣不成声,他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自己杀了人!杀了一个对自己那么好的人!李叔死前的表情一遍遍在他脑里浮现。
  “没什么好伤心的。想要保护什么,就意味着必须失去什么,你再怎么哭下去那个姓李的也不会回来。”β说。
  “我杀了人!其他人的死活关我屁事!我杀了李叔!我是杀人犯!”
  “那你就一直想在这里颓废下去么?”β说,“格西是一切的罪魁祸首,另一种方面说,是他害死了你的李叔。我不希望你就在这里倒下一蹶不振,你是我的学生。”
  楚宁停止了一小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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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层化验室内,2035年8月12日5:00。
  “太不可能了!这简直是奇迹!医学界的又一波巨浪!”伤疤医生高举双手,心跳和呼吸急速加快,脸上露出难以掩盖的激动。
  “神啊!你终于又来眷顾我这个老头了!”他把化验结果撒向天花板高呼,他也是个蛮悲情的人,自从他那家自己开的小诊所倒闭后就没走过什么好运,但原来,原来这一切都是神为他蓄谋已久的!为了今天这一发现,神让他受了无数苦难!
  “哟,医生,发现了什么这么兴奋?”男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化验室门口,喝着一罐罐装咖啡。
  伤疤医生警觉地看着门口那个男人,那张脸上布满褶子,已经不能被称作男人了。他说:“你是谁?现在我们这科还没有开。”
  男人笑了,将咖啡罐随意地扔在地上,慢慢走近伤疤医生:“昨晚七点半你们应该下班了,可你到了第二天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呆着?有什么新奇的发现么?”
  “什么也没有,”伤疤医生悄悄把玻片上的血液样本收在了袖子里夹着,“我只是刚刚参透一门新的医学技术。”
  “据我所知,一个男人曾在你这里给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输过血对么?一个男孩正在这里截掉右肢,因为医院血库没有与男孩血型相配的血液,一个穿着风衣的男人为他输了血。”
  “的确有一个名叫楚宁的男孩在二楼的手术室截肢,但血液的来源是源自他的父亲,采血的人也不是我。”伤疤医生极力隐瞒,可掩饰不住脸上那紧张的神色,他不能把β供出去。
  “那请让我取走那位男孩父亲的血样吧,我付给你钱。”男人说。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样?我看起来是那种容易被金钱收买的人么?”伤疤医生无奈,“哦对,你看起来也不年轻了。”
  “我跟那个给楚宁输血的男人一样的年纪。”男人暗示他。
  “他老爸四十多还是五十多来着,你看起来倒像四十多的。”伤疤医生说,“比我小啊。”
  男人默默地举起了枪:“你觉得我是那种为了一滴血样而杀人的人么?”
  伤疤医生头冒冷汗,死死地盯着枪口,他害怕里面随时会发射出一发子弹来打中他。
  “疯……疯子……”伤疤医生步步后退,直到后背紧贴在墙上。他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为什么会光明正大地掏出枪来了——化验室内间里没有监控!这个点大多数医生也都下班了!
  “我猜你身上放着冷藏室内刚取出的一瓶血样,那瓶血样就是那个穿着风衣的男人的!”男人怒目,“交给我!”
  “呵……哈哈哈!你傻么,你要那人的血,你直接去找他啊!你为什么来找我?我不认识他,也跟他没任何关系,你来找我等于白费。”伤疤医生说。
  “每次他都会胆小鬼一样躲在暗处,我没法采集他的血样。但直到昨天我才知道他前几周在你这里输过血,我需要查证那个男人的身份!”男人说。
  “哈哈哈哈……”伤疤医生嘶哑地笑了,听起来很可怜,“很可惜啊,那份血液,那份血液马上就要下我的肚子了!”他笑得狰狞了起来,果真从白大褂里取出了一罐只有小指大的小血瓶。
  “混蛋!你这疯子!你不怕我一枪打死你么?!”男人难得紧张焦急了起来,他的手指一直放在扳机前,但迟迟没有扣下。
  “都是疯子,何必互相为难呢?哈哈哈!”伤疤医生说着打开了血瓶的瓶盖,把里面的血液一滴不剩地喝了下去,他的嘴角残留着血迹,像个刚吸食完人血的吸血鬼。
  “为什么?!那个男人不值得你去效忠!他用什么收买了你!如果是钱的话我可以给你比他高出三倍的价格!”男人焦急地说,“那瓶子上还有一些血样,把它交给我!我言出必果!”
  伤疤医生无动于衷。
  “你不管扔到哪里都会被我找到的!上面一样残留着那个风衣男的dna!不要在挣扎了!”男人百般劝说,他不能轻易开枪,这样会惊动整所楼的医护人员。
  “那么这又如何?”伤疤医生冷笑,张大了嘴。
  “疯子!你这个疯子!你这是要干什么!不值得!”男人大吼。
  伤疤医生没有回答他,将空血瓶塞进了嘴里,清脆的东西碎掉了一样,伤疤医生嘴角流出了鲜血。
  “为什么!”男人不可思议地瞪住了眼球,就连握着枪柄的手也松了。
  又是一声,伤疤医生的鲜血不断流出,他坐在了地上,但嘴角依然挂着自信的笑。
  “混蛋!”男人准备开枪了,重新握紧枪柄,这回是不得不下手了。
  门突然被粗暴地破开了,一个身着西装的金发女孩破门而入,左手还端着两盘重叠着的饭菜。
  “该死,人造人......”男人咂嘴,他转身翻窗逃走,琳没有去追他。
  琳走到伤疤医生身边,示意他张嘴,皱了皱眉,他的口腔里已经不能看了,她把他抱起跑出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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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35年8月13日,9:00。立宁市橙区麦屋公司科研楼五十层。
  格西站在钢化玻璃上,左手端着红酒杯,他脚下是个大水族馆,热带鱼在珊瑚中游动。他在俯视高处的风景。
  听过老丁的汇报后,他实在没有料想到那个叫楚宁的男孩会做出那样的举动,可能的确是自己低估了楚宁。但更糟糕的是“理想乡”被发射出去后不见了踪影,电视上也没有播报任何关于“理想乡”的新闻,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但他可以确定“理想乡”已经被发射了出去,机场的爆炸就是“理想乡”发射时引起的。
  门被叩响了,老丁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的右肩上裹上了厚厚的白绷带。他健壮的躯体康复得很快,而且那一刀并没有刺中要害,他只花了两三小时就从昏迷中完全清醒了过来,接下来的时间他都在养神休息。
  “你来干什么?我没有叫你来找我吧?”格西微微侧身。
  “我妻子的病情恶化了。”老丁低声说。
  “哼,又是来要钱么?”格西笑,“我一直帮助你和你的妻子,但你却一次次变本加厉了啊,老丁。”
  “非常抱歉,医生说需要为我妻子加上每日雾化和更多的药物,需要更多的钱来维持,我这里没有钱了。”老丁低头。
  格西一怒之下把红酒杯砸在了地上:“蠢货!你以一个失败者的姿态来向我索要奖赏?!真是恬不知耻!”
  “非常抱歉,真的很抱歉。格西,请再帮我一次。”老丁低下头,“我下一次一定会成功,如您所说,无限世界我们势在必得,您定能成为下个世界的霸主。”
  “您么......老丁,我的手下不需要献殷勤来讨好我,他们会用实际的行动来获取他们应有的奖励。”格西说。
  “我认为我带来了足以让你给出一大笔金钱的东西。”老丁说着叫门外的人推进一辆被白布盖着的推车,但因为是白布很容易让格西猜测这是灵车。
  “你难道给我带来了β的头骨么?”格西问,他走近推车,“那样的话接下来你的头骨就会和他的在一起躺在这推车里。”
  “三样东西。”老丁微笑着揭开白布。
  格西震惊地瞪大那双浅灰色的眸子。
  一副钢铁的躯体躺在里面,双手放在小腹上,格西还能听见隐隐约约的电流声从中发出。它没有五官,只有空白反光的机械头部。
  老丁叫推车进来的人递给他一个微型麦克,他夹在自己的领子上。
  “站起来,‘无面一号’。”老丁说。
  那副躯体忽然动了,电流的驱动声加大,它竟从推车里站了起来,还学着人类的动作活动了一下筋骨。
  “第一件,麦屋人造人的初产机,我称它为‘无面一号’。”老丁自得地说,“他没有脸部,这是为了不把弱点暴露出来,它面部的识别系统全部隐藏在钢铁之下。它拥有相当的反应和攻击防御能力。”
  格西半信不疑地拿起他摆在办公室檀木展台上的“虎彻”真品,这把刀在日本人口中是把削铁如泥的宝刀,格西得到它时曾用他一刀斩断了一根刚冶炼好的直径15厘米铁柱,他清晰地记得,自己当时只是用了一点力,轻轻一挥刀,那铁柱就被一分为二。
  他把刀扔向“无面一号”,“无面一号”轻松地接住了,并在手中转了个圈后握住。
  “哈!”格西大笑,“就是这样!”
  “你可以通过这个微型麦克命令它,它有一个简单的思考系统,能判断自己的敌友。”老丁说,“‘无面一号’全重,身体按照‘phi(黄金比例)’制造,昨夜20:01:23被制造出来。可以像人类一样行走,背部有火焰飞行背包。我必须说一句,这是仿照β的人造人论文做出来的仿造品,但是仿造品我相信能胜过真品。
  “第二件呢?”格西迫不及待。不得不承认,一分钟前他还在质疑老丁,现在他却很佩服这个男人。
  老丁先命令“无面一号”从推车中出来,揭开了推车的隔层。他从第二层取出一个精巧的盒子,然后打开它,一枚小巧的子弹陷在柔软的海绵内,银色的弹身折射着灯光,一旁还放着一个镊子。
  老丁小心翼翼地用镊子把子弹夹起,说:“‘君士坦丁’完全版,上层已经被我替换成了氢气,火药的量也被加大。如果你打入楚宁右臂的那枚子弹是这枚完全版的话,我敢保证他半个身子都会废掉。”
  “唯一一个缺点,”他接着说,“可能会爆枪,子弹可能会在枪膛中爆炸。”
  格西夺过那枚子弹,细细打量了一番,点点头:“我不畏惧爆枪,只要他能给β足够的威慑。能开枪的人只有是做好被击中的觉悟的人。”
  “那样正好。”老丁又揭开第二层的隔板,第三层放着一个棕褐色的文件袋,他对格西说,“我希望你亲手拿起来拆开,就像礼物一样。”
  “真是讽刺啊。”格西还是拿起文件袋拆开,他从里面拿出了五张a4纸,很平常的那种,但他却相当惊讶,眼睛瞪得更大,嘴角不自觉地上翘,好像比看了前两件东西还要激动,“无,无限世界?!”
  “没错,β提出的《无限世界创造理论》复原件,我们从烛火里把它烧残缺的部分拿了回来,进行了复原。这原本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为原件已经被烧成了残渣,但我们成功了,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将它完整复原。
  我们也从这张纸内得到了有关无限世界的重要结论——世界是无限的,亦地球也是无限的,所有世界是上个世界的镜像体,会不断重复上个世界的历史,但如果逆推的话,我们可以得知第一个世界才是一切的起源,也就是第一个世界会引导之后的所有世界。而宇宙会不断制造地球,每个地球都被分散在各个维度中,每个维度只能兼容一个地球,所以,根据无限世界,我们也能推测宇宙维度也是无限的。”老丁说。
  “那样的话,我们现在在哪个世界?”格西问,“或者哪个维度?”
  “推算出的结果是第314159个世界,第314158个维度。”老丁说。
  “缺少了一个维度?按照你所说的结论这个世界的地球不是应该存在于314159维度中么?”格西问。
  “这也正是我疑惑的地方,维度为什么凭空消失了呢?”老丁说,他眼神忽然豹一般凶猛,“但我敢确定,这件事情绝对与β有关系,还有那个楚宁。”
  “楚宁?他只是个普通人,我们从他身上发现不了任何东西。”格西说,“他能和这件事扯上的唯一关系就是β的手下。”
  “我射中了楚宁,他的血溅到了我的西服上。”老丁意味深长地笑了,“这之后,我派磊力去取β给楚宁输的血液想要进行对比,但他没有拿回来,他向我汇报说有人把血液全部喝了下去,连同装有血液的瓶子放在嘴中咬碎了。”
  “他在誓死捍卫这瓶血样。”格西似乎知道了什么,“信仰?”
  “他是个医生,与其说信仰,不如说他从那瓶血液中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这东西牵连着一切的线索,局势会逆转。”
  “老丁,你不愧是我最得意的手下。看来你的要求我是必须要答应了呢。”格西说,“你走吧,你需要的东西我会给你的。”
  老丁推着车出了门。格西独自再回到落地窗前,双手放在口袋里。
  “β,我们之间的争斗还没有结束啊。这场仗,不想打太久。”格西说,“看来要加大搜查范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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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β去了立宁市的公墓,这时的太阳早已经升起来了,原本阴森的墓地被照亮了。他手捧一束白菊,慢慢地走在柳树拂动的石板路上,迎面吹来的风吹动他的风衣,他嘴上叼着根烟,路过一块又一块的墓碑,表情淡然,墓碑上面刻着许多人的名字,每一块前摆放着以白色为基调的鲜花,逝者的尸体多数也被葬在墓碑下的棺材里,安详地躺着。
  他今天要送葬一个并没有安详死去的男人。那个男人有个三口之家,在立宁市幸福地生活着,每天去汽修厂上班,满身机油味地回家。可那个男人被钱所收买,加入了格西的阵营,最后不明不白地死去。
  又一个人因为他和格西之间的敌对恩怨而死去了。
  他继续向前走。终于在一块空墓停了下来,这是座新墓,是他前天托弗莱沃兹在中国的朋友买下的墓地,按照他的要求赶制了一块墓碑立在这里。墓碑底下什么也没有,空空如也,只象征地挖了个土坑,那个人的尸体已经灰飞烟灭了,这个墓只是单纯用来纪念他的灵魂。
  因为世界上只剩自己一个知道那人死亡的事情了。除了自己,还有谁来给他送葬呢?
  他半蹲在墓前,俯下身子。
  “抱歉。”他低声说。然后把白菊放在了墓前准备离开,但还是留恋地看了几眼,好像那逝者的灵魂此刻就站在那里一样,双眼空洞地面对他,满脸迷惘,不知去向。
  “别那样看着我啊,我会很苦恼的。我还是没能阻止你啊......”β挠挠头,“但我在做正确的事,我会一直走下去。”
  “β。”还有些稚气的声音,但语调却有些沉重。
  β侧头看了眼身后,是一个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的男孩。“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啊,楚宁。一直跟着我过来的么?我还以为你还在医院哭。”β说,“你的右臂已经装上假肢了吧?”
  “是啊,我知道。所以,作为赔偿,我想回归正常的生活。”楚宁神色黯然,“我不想再和你们扯上任何关系,我只想当个平凡人,我会尝试忘记之前发生的事的。”
  “害怕了么?”β问。
  楚宁犹豫了一下,说:“我说了不想再跟你们扯上关系,我害怕我周围的人也会像李叔那样。我希望我能忘掉李叔,毕竟再哭下去也不是办法。现在开始,我还是原来那个楚宁。”
  β微微皱眉。
  “我也不想让更多的人卷进这件事里来,”他说,他从楚宁身边擦肩过去,“我建议你不要回家,免得把麻烦带给你的家人。就这样,再见。”
  “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你想干什么我不会拦着。”β渐行渐远,“我是你的话,我也希望能一直活着,不和麻烦事沾边。但可惜我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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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就不是了。
  2035年8月26日20:00,北京东单协和医院三楼化验室内间。
  “太不可能了!这简直是奇迹!医学界的又一波巨浪!”伤疤医生高举双手,心跳和呼吸急速加快,脸上露出难以掩盖的激动。
  “神啊!你终于又来眷顾我这个老头了!”他把化验结果撒向天花板高呼,他也是个蛮悲情的人,自从他那家自己开的小诊所倒闭后就没走过什么好运,但原来,原来这一切都是神为他蓄谋已久的!为了今天这一发现,神让他受了无数苦难!
  “哟,医生,发现了什么这么兴奋?”男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化验室门口,喝着一罐罐装咖啡。
  伤疤医生警觉地看着门口那个男人,那张脸上布满褶子,已经不能被称作男人了。他说:“你是谁?七点半点的时候我已经下班了,请明天再来。”
  男人笑了,将咖啡罐随意地扔在地上,慢慢走近伤疤医生:“七点半下班了,可你八点钟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呆着?有什么新奇的发现么?”
  “什么也没有,”伤疤医生悄悄把玻片上的血液样本收在了袖子里夹着,“我只是刚刚参透一门新的医学技术。”
  “据我所知,一个男人曾在你这里给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输过血对么?就在十几天前,一个男孩在这里截掉了右肢,因为医院血库没有与男孩血型相配的血液,一个穿着风衣的男人为他输了血。”
  “的确有一个名叫楚宁的男孩在二楼的手术室截肢了,但是我可不记得有任何一个男人为他输过血,那次血液的来源是源自他的父亲,采血的人也不是我。”伤疤医生极力隐瞒,可掩饰不住脸上那紧张的神色,他不能把β供出去。
  “那请让我取走那位男孩父亲的血样吧,我付给你钱。”男人说。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样?我看起来是那种容易被金钱收买的人么?”伤疤医生无奈,“哦对,你看起来也不年轻了。”
  “我跟那个给楚宁输血的男人一样的年纪。”男人说。
  “他老爸四十多还是五十多来着,你看起来倒像六十多的。”伤疤医生说,“跟我一个年纪。”
  男人默默地举起了枪:“你觉得我是那种为了一滴血样而杀人的人么?”
  伤疤医生头冒冷汗,死死地盯着枪口,他害怕里面随时会发射出一发子弹来打中他。
  “疯……疯子……”伤疤医生步步后退,直到后背紧贴在墙上。他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为什么会光明正大地掏出枪来了——化验室内间里没有监控!这个点大多数医生也都下班了!
  “我猜你身上放着冷藏室内刚取出的一瓶血样,那瓶血样就是那个穿着风衣的男人的!”男人怒目,“交给我!”
  “呵……哈哈哈!你傻么,你要他的血,你直接去找他啊!你为什么来找我?我不认识他,也跟他没任何关系,你来找我等于白费。”伤疤医生说。
  “每次他都会胆小鬼一样躲在暗处,我没办法采集他的血样。但直到昨天我才知道他前几周在你这里输过血,我需要查证那个男人的身份!”男人说。
  “哈哈哈哈……”伤疤医生嘶哑地笑了,听起来很可怜,“很可惜啊,那份血液,那份血液马上就要下我的肚子了!”他笑得狰狞了起来,果真从白大褂里取出了一罐只有小指大的小血瓶。
  “混蛋!你这疯子!你不怕我一枪打死你么?!”男人难得紧张焦急了起来,他的手指一直放在扳机前,但迟迟没有扣下。
  “都是疯子,何必呢?哈哈哈!”伤疤医生说着打开了血瓶的瓶盖,把里面的血液一滴不剩地喝了下去,他的嘴角残留着血迹,像个刚吸食完人血的吸血鬼。
  “为什么?!那个男人不值得你去效忠!他用什么收买了你!如果是钱的话我可以给你比他高出三倍的价格!”男人焦急地说,“那瓶子上还有一些血样,把它交给我!我言出必果!”
  伤疤医生无动于衷。
  “你不管扔到哪里都会被我找到的!上面一样残留着那个风衣男的dna!”男人百般劝说,他不能轻易开枪,这样会惊动整所楼的医护人员,而且他不轻易杀人。
  “那么这又如何?”伤疤医生冷笑,张大了嘴。
  “疯子!你这个疯子!你这是要干什么!不值得!”男人大吼。
  伤疤医生没有回答他,将空血瓶塞进了嘴里,咔蹦一声,伤疤医生嘴角流出了鲜血。
  “为什么!”格西不可思议地瞪住了眼球,就连握着枪柄的手也松了。
  又是一声咔蹦,伤疤医生的鲜血不断流出,他坐在了地上,但嘴角依然挂着自信的笑。
  “混蛋!”男人准备开枪了,重新握紧枪柄,这回是不得不下手了。
  “林医生!您在么?有个病人找您通电话!”走廊传来女声。
  “嘁。”男人收起枪不甘心地咂嘴,怒视着伤疤医生,“很好,我老丁敬仰你,但是你咬碎吞下那个血瓶时你也活不久了,碎片会割烂你的喉咙和脾胃甚至气管,细菌会让你感染!到时候我可不会为你送葬!”说完他从伤疤医生背后的窗户翻了出去。
  确认老丁走后,伤疤医生呕出一地鲜血,里面掺杂着碎裂的玻璃渣,他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他并没有将血瓶吞下去,只是单纯地咬烂掉含在嘴里给老丁演示。不过碎片的确将他的嘴里弄得惨不忍睹。
  护士这时走进了化验室,看到了这一惨状,失声尖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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